前世我强嫁陆衍,他恨我入骨,
咽气前,他攥着和林宛的同心佩,
咳着血对我说,“死生……不复见。”
我的心,寸寸成冰。
做了五十年怨偶,
他不曾解我衣衫,也不允我和离,到死都要用最毒的咒扎进我心口。
重活一世,
我主动请缨,戍守边疆。
还亲手为他求了和林宛赐婚圣旨。
可他却当街扣住我手腕,眼底猩红,
“别去送死,跟我回去,许你凤冠霞帔。”
1
“你说什么?”
御书房里,一声脆响,皇帝手里的朱笔断了。
他死死盯着我,像是要在我脸上盯出个窟窿。
“再说一遍!”
我挺直了冻得发僵的脊梁,叩首。
“臣女,沈木兰,自请去北境戍边。”
“胡闹!”
皇帝一拍龙案,奏折震得跳了起来。
“你不是非陆衍不嫁吗?”
他指着旁边那份明黄的赐婚圣旨,气得手都抖了。
“朕的旨意刚拟好,你现在跟朕说这个?”
我抬起头,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。
“臣女昨日梦见父兄了。”
“他们骂我,说我给沈家丢尽了脸。”
我的声音很轻,却像锤子一样砸在殿里。
“沈家的女儿,不该在后宅争风吃醋。”
“沈家的女儿,该死在边关,死在战场!”
皇帝盯着我,眼里的怒火渐渐变成了震惊,最后只剩一声长长的叹息。
“准。”
他提起笔,墨汁滴落,污了那份为我和陆衍准备的圣旨。
我看着他重新写下一份。
一份,是给陆衍和他的林宛。
一份,是给我的。
我攥着那份调我去北境的军令,翻身上马。
马蹄踏在青石板上,像是我前世破碎的心跳。
城外的河边,围了一圈人。
“哎哟,那不是林家的小姐吗?”
“这是要干嘛呀?寻死?”
两个混混把一个姑娘逼到了河边,嬉皮笑脸。
“小娘子,跟哥哥们走,比跟着那穷酸状元快活多了!”
林宛脸色惨白,死死抓着自己的衣领。
人群里有人指指点点,却没一个敢上前。
我拨开人群,一言不发。
“噗通”一声,我跳进了冰冷的河水。
“疯了!镇国公府的沈小姐疯了!”
“她救那个情敌干什么?”
我拽着林宛,游回岸边,把她狠狠甩在地上。
彻骨的寒意里,陆衍那张淬了冰的脸,那句“死生不复相见”,在我脑子里炸开。
林宛刚爬起来,就指着那两个吓跑的混混尖叫。
“我要报官!把他们抓起来!关进大牢!”
她一边拧着湿透的衣袖,一边破口大骂。
我扶着膝盖,大口喘气,声音干得像砂纸。
“看你这样,不像要寻死的人啊。”
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,狠狠瞪了我一眼。
“我寻死?我日子过得好好的,凭什么寻死?”
人群里一片哗然。
“不是说她为了陆状元要死要活吗?”
“这……这怎么回事?”
我死死盯着她,一字一句地问。
“我不是要抢你的陆衍吗?”
“你的男人都要被我抢走了,你还有好日子?”
她把脸扭向一边,嗤笑一声。
“那又何妨。”
“没了他陆衍,我林宛就活不下去了?”
她猛地转回头,眼睛亮得像有火在烧。
“天底下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,死绝了吗!”
我踉跄着后退一步。
整整五十年。
五十年的冷院孤灯。
五十年的血海深仇。
原来,是一场笑话。
她不是为情而死。
陆衍,他什么都不知道!
他只知道他的宛娘死了,就在我被赐婚的那天!
“哈哈……哈哈哈哈哈哈!”
我指着她,指着天,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。
“疯了,沈小姐真的疯了!”
围观的人吓得连连后退。
我看见陆衍跪在城郊那座空坟前。
他用指尖一遍遍抚摸着“林宛”的名字。
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。
2
婚后第三年,他生了场重病。
我把后院一株玉兰移到他窗下。
想着花香或许能让他舒坦些。
他眼神像看什么污秽,“谁让你动这花的?”
“宛宛当年亲手栽的,你也配碰?”
我握着铲子的手一松。
原来那树是林宛所种。
难怪他每年都要亲自修剪枝叶。
夜里我蜷在空房,摸出藏在枕下的刀。
刻下第三个罪字。
他升任宰辅那天,满朝官员来府道贺。
我站在屏风后。
看着他被众人簇拥着。
眉宇间是从未有过的舒展。
端着亲手做的长寿面走出去。
刚靠近就被他嫌恶地避开。
“拿开,看见就倒胃口。”
面汤洒在他官服上,烫出一片水渍。
他拂袖而去,留下满室宾客的窃窃私语。
我蹲下去收拾碎瓷片,顺便刻下第十五个罪字。
他六十寿宴那天,我准备了他爱吃的杏仁酥。
刚放在桌上,就被他扫到地上。
“沈木兰,你就这么贱?非要上赶着讨嫌?”
他眼神里的厌恶像刀子。
我突然笑了,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。
这五十年,我像个跳梁小丑。
或许,从一开始,我就不该强求。
我刚想摸出那个油纸包着的赐婚圣旨。
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。
“沈木兰,你给我滚开!”
一声暴喝像惊雷炸在街边!
众人闻声看来。
陆衍像一头愤怒的公牛,撞开人群,直冲到河边。
他一把将跌坐在地的林宛拽到身后,护得严严实实。
“宛宛!”
他紧张地上下检查着林宛。
“你没事吧?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?”
林宛拉着他的袖子,脸色发白,一个劲儿地摇头。
“不是的,陆衍,你误会了……”
围观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。
“那不是新上任的陆宰辅吗?”
“我的天,他护在身后的……是林家那位小姐?”
“那站着的女人是谁?怎么把林小姐推河里了?”
“啧啧,看着就是一脸刻薄相!”
陆衍抬起头,眼神像淬了毒的冰刀,死死钉在我身上。
“沈木兰,你好狠毒的心!”
“宛宛若是有个三长两短,我要你沈家满门陪葬!”
我抹了把溅到脸上的河水,水珠顺着下巴滴落。
我笑了。
“哦?”
林宛急得快哭了。
“陆衍!你住口!是木兰姐姐救了我!”
“是我自己脚滑,要不是她拉我一把,我早就掉下去了!”
陆衍一愣。
他怀疑地在我和林宛之间来回扫视。
最后,他嗤笑一声,满脸不信。
“她救你?”
“她巴不得你从这个世上消失!”
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。
“原来是救人啊?”
“那陆大人怎么跟见了仇人似的?”
“你不知道?这位就是沈将军的女儿,陆大人的正妻!那个林小姐,是他的心上人!”
“喔!原配和小青梅?这可有好戏看了!”
我听着那些议论,看着陆衍那张厌恶的脸。
五十年了。
这张脸,我在梦里都想将它撕碎。
我懒得再解释一个字。
我从袖中,慢悠悠地掏出一个东西。
明黄色的绸缎,在日光下刺得人眼疼。
“圣旨!”
人群中不知谁惊呼了一声,瞬间跪倒一片!
陆衍的瞳孔骤然紧缩。
林宛猛地抬头看我,满眼的震惊和不解。
“木兰姐姐……你……”
我故意将圣旨展开,在他眼前晃了晃。
上面的字,他看得一清二楚。
我笑得张扬又快意。
“陆状元,不,现在该叫陆宰辅了。”
“陛下赐婚,你和你的宛宛,有情人终成眷属。”
“怎么?”
“还不跪下,接旨谢恩?”
陆衍的脸,一瞬间血色尽失,指节捏得咯咯作响。
他死死瞪着我,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。
“你以为!”
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。
“用一道圣旨,就能困住我,就能报复我?”
“我告诉你,沈木兰!”
“我陆衍就算死,也绝不会让你如愿!”
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。
“如我的愿?”
我把圣旨“啪”地一下合上。
“陆大人,你想太多了。”
“我只是,在成全你啊。”
我转身,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,一步步走远。
“洞房花烛夜,可别忘了。”
“这杯喜酒,算我请的。”
身后,是陆衍压抑到极致的怒吼。
“沈木兰!你给我站住!”
我没停。
回府。
我拿出那副尘封已久的软甲。
甲片冰凉,像北境的风霜。
奶娘红着眼圈。
“小姐,您真要去那苦寒之地?”
我抚过软甲边缘的磨损,眼神平静。
“嗯。”
“那里,才是沈家女儿该待的地方。”
正说着,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进来。
“小姐!陆……陆大人来了!”
“正在前厅,说一定要见您!”
我将软甲披在身上,系好最后一个绳结。
“不见。”
3
“砰——!”
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。
木屑飞溅。
奶娘和丫鬟们吓得尖叫一声,纷纷护在我身前。
“大胆!谁敢闯小姐闺房!”
“滚开!”
一声怒吼,陆衍像一头暴怒的狮子,推开挡路的下人闯了进来。
他一身状元红袍,此刻却满是褶皱,发冠也歪了。
胸口剧烈地起伏着,一双眼睛赤红,死死地钉在我身上。
“沈木兰!”
他声音嘶哑,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。
“你是不是也回来了?!”
周围的丫鬟们面面相觑,满脸惊恐和不解。
“状元郎……说什么胡话呢?”
“什么回来不回来的……”
我挥了挥手。
“都退下。”
我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擦拭的软甲,冷眼看着他。
“陆状元,一大早发的是什么疯?”
“别装傻!”
他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,攥住我的手腕,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。
“前世这个时候,你根本就不知道宛娘会落水!”
他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了。
“你早就知道了!你也是重生的!”
我心中冷笑一声。
果然如此。
我用力甩开他的手,后退一步,揉了揉发红的手腕。
“陆状元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。”
我转身,将那件擦得锃亮的软甲重新塞回行囊。
动作不急不缓。
“我沈木兰要做什么事,轮得到你来置喙?”
他仿佛没听见我的话,目光死死地锁在我那个小小的行囊上。
“你既然也回来了……”
他咬牙切齿,一字一顿。
“那你更该死!”
他猛地又逼近一步,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。
“你明知道宛娘不是自尽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