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换心手术,身为心外翘楚的丈夫,是唯一能主刀这场换心手术的人。
他为我母亲争取到了最优先的移植名额,
“星若,别怕,我绝不会让你失去妈妈。”
我信了。
可八小时手术后,等来的却是手术临时取消,
那颗健康的心脏被送往了另一间手术室。
我大脑一片空白,血液仿佛瞬间凝固。
找到陆时衍时,他正站在那间手术室外,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疏离。
隔着玻璃,里面躺着的是他娇娇弱弱的白月光。
他看着我,
“安然突发急性心衰,等不了。”
“你母亲就算换了心,也活不了几年。”
“没必要,浪费这颗心脏!”
1
手术室外的长廊,灯光惨白,照得人心头发慌。
我等了整整八个小时,等来的不是母亲手术成功的喜讯,而是那颗救命的心脏,被临时转送的消息。
我疯了一样冲到三楼的VIP手术区,隔着厚重的玻璃,一眼就看到了陆时衍。
他笔挺地站着,背影紧绷,目光死死锁着手术室里那个躺着的身影。
那份专注与恐慌,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。
“陆时衍!”
我冲过去,指甲抠进他的手臂。
他回过头,眉眼间是我熟悉的俊朗,可吐出的话却冰冷刺骨。
“星若,别闹。”
“闹?”我气得浑身发抖,声音撕裂,
“我妈在等那颗心脏救命!你怎么能把它给别人?”
他掰开我的手,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。
“安然的情况更紧急,她等不起了。”
“那我妈呢?我妈就能等死吗?”
泪水糊住了我的视线,我只看到他薄唇轻启,说出最残忍的话。
“星若,你理智点。伯母的年纪和身体状况,即便换心,后续的排异反应和并发症也扛不住。这颗心脏给她,是浪费。”
我僵在原地,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。
浪费?
他竟然说,救我母亲的命,是一种浪费?
我瞪着他,喉咙里堵着一团火,烧得我说不出话。
这就是那个发誓会爱我一生一世,会把我的家人当成他家人的男人。
这就是那个亲手为我戴上戒指,承诺会为我遮挡所有风雨的丈夫。
我突然就笑了,笑声干涩,带着血腥味。
“所以,我妈的命,比不上你前女友的命,对吗?”
“她不一样。”
陆时衍的回答干脆利落,没有半点犹豫。
当然不一样。
一个是与他毫无关系的将死之人,一个是他放在心尖上的白月光。
我笑得眼泪直流,心口的疼痛一寸寸蔓延,几乎要把我撕碎。
原来三年的恩爱缱绻,不过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。
他看着我癫狂的模样,眉头拧成一个川字。
“沈星若,你闹够了没有?”
我摇着头,一步步后退。
“不够,陆时衍,永远都不够!”
“你拿着手术刀,救死扶伤,是人人敬仰的陆医生,可你今天,亲手杀了我妈!”
“陆时衍,你就不怕午夜梦回,我妈来找你索命吗?”
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,一把抓住我的手腕。
“你简直不可理喻!”
我没有挣扎,任由他叫来保安,将我拖出了这片区域。
医院的走廊,冷得彻骨。
我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去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我该怎么办?谁还能救我妈?
助理小陈气喘吁吁地跑来,
“沈总,安小姐醒了,说想见您一面,陆医生让您过去一趟。”
2
“不见。”
我阖上酸涩的眼睛,刚想站起来,通往病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。
“陆医生说了,您必须去。”
两个保安一左一右架住我,把我像个物品一样丢进了安然的特护病房。
安然半靠在病床上,脸色苍白,哭得我见犹怜。
“星若姐姐,你别怪时衍,都是我的错。”
“要不是我身体不争气,你妈妈也不会……”
她的话没说完,就被来看望她的几个朋友打断。
“这怎么能怪你?心脏衰竭又不是一天两天了,谁知道是不是故意挑这个时候发作,好道德绑架呢?”
“就是,安然你就是太善良了!人家自己的女儿都不急,你一个外人内疚什么?”
“安小姐,您好好休息,别为了不相干的人生气,不值得。”
陆时衍就站在她床边,细心地为她掖好被角,温柔得能掐出水来。
他抬眼看我,目光冷冽。
“沈星若,过来。”
我没动!
我死死地盯着安然,那张纯洁无辜的脸下,藏着一颗怎样恶毒的心。
“道歉?真是演得一出好戏,嘴上说着抱歉,实际上句句都在暗示我妈是故意碰瓷。”
“是你动用关系插队,是你抢走了我妈唯一的生机!你真要道歉,就该把那颗心脏还给我妈!”
“而不是躺在这里,对着所有人表演你的无辜善良,博取同情!”
啪!
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我脸上,打得我耳朵嗡嗡作响。
是陆时衍。
“道歉。”
病房里瞬间安静,随即响起一片窃窃私语。
“打得好,陆医生明辨是非,这沈星若真是被宠坏了,不知好歹。”
“哼,要不是靠着陆医生,她算个什么东西?现在还敢在这里撒泼?”
靠着?
我偏着头,心底一片荒芜。
如果没有他,我母亲怎么会连唯一活下去的机会都被剥夺?
如果我能替我妈去死,我绝不会有半点犹豫!
可我没想到,陆时衍能狠到这个地步。
他贴近我,压低了声音,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:
“星若,你爸留下的那家小公司,最近是不是在竞标一个大项目?”
“道歉,别逼我。”
我扭过头,看着他英俊却陌生的脸,只觉得一阵恶心。
罢了,母亲的命已经没了,父亲留下的心血不能再毁了。
尊严而已,又算得了什么?
我咬紧牙关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。
“对不起,安小姐,是我胡说八道!”
安然立刻笑了起来,掀开被子就要下床,被陆时衍按住。
她顺势拉住我的手。
“没关系,姐姐,我不怪你。时衍说你妈妈走了,你一个人肯定很孤单,不如以后就由我来陪着你吧?正好我术后需要人照顾,姐姐你这么贤惠,肯定能把我照顾好的,对不对?”
这是要我给她当保姆?
我猛地想甩开她的手,陆时衍却扣住了我的肩膀。
“我觉得,这个主意很好。”
安然开心地笑起来,
“太好了,星若姐姐,那我以后就拜托你了?”
陆时衍看着她,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宠溺。
他根本不问我的意愿,就替我决定了一切。
3
安然的出院手续办得很快。
陆时衍直接把她接回了我和他的婚房。
他坐在客厅沙发上,慢条斯理地给安然削苹果。
刀锋折射出冰冷的光,晃得我眼睛疼。
他抬眼看我,语气平淡。
“安然刚做完手术,身体弱,医生说要静养。家里阿姨手脚粗,我不放心。”
这样的眼神让我遍体生寒,我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些事。
那年我刚认识他,他还是医学院一个前途无量的学生。
他追我的时候,会彻夜排队给我买限量版的点心,会在大雨天脱下外套给我披上,自己淋成落汤鸡。
一切都很美好,只是偶尔,他看着我的时候,眼神会变得很深,像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。
我当时没在意,以为是自己多心。
后来,我才知道,我那双眼睛,和安然有七分相似。
“姐姐,发什么呆呢?快来扶我一下,我想去花园走走。”
安然的声音娇滴滴的,眼底的得意却毫不掩饰。
我推开她伸过来的手,冷冷地回她,
“安小姐腿脚不便,就该在床上好好躺着。”
我转身想回房,身后传来陆时衍冷漠的声音。
“沈星若,你父亲的公司,还想不想要了?”
我的脚步钉在原地,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,我慢慢转过身,红着眼对上他的视线。
“你到底想怎么样?”
“不想怎么样,只是安然想让你陪着,你就陪着。星若,别让我为难。”
陆时衍什么都没多说,只是把一杯温水递到我手里,意思再清楚不过!
我盯着水杯里自己的倒影,一张屈辱又苍白的脸。
再多的不甘和愤怒,也逃不出他的掌控。
我咬着牙,一步步走过去,扶住安然的手臂,那两个字,我说不出口。
安然站起身,故意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。
“姐姐,走吧。”
陆时衍看着这一幕,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。
他走到我身边,抬手理了理我凌乱的头发,动作轻柔。
“星若,这才乖。”
牙齿咬破了舌尖,我尝到了血的味道。
我扶着安然,一步一步地挪向花园。
“满意了吗,陆时衍?”
陆时衍没有回答,我甩开安然,径直往外走。
走的太急,脚下被地毯绊了一下。
陆时衍伸手扶我,被我躲开。
“别碰我,我嫌脏。”
他瞬间变了脸色,抓住我的手腕,眼底风暴凝聚。
“你说什么?你再说一遍?”
我直视着他,一字一句,咬字清晰。
“我说,我嫌你脏。”
我说完,陆时衍反而怔住了,猛地松开了手。
这一次,我再没回头,快步离开了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。
4
第二天,圈子里就传遍了陆时衍对前女友安然有情有义,而我这个正牌妻子却恶毒狭隘的闲话。
墓园,我手里紧紧攥着手机。
屏幕冰冷的光,映着“抢救无效死亡”几个字。
哪怕是看了无数遍,我都无法接受母亲已经去世的事。
我拨通了陆时衍的电话,指尖都在发抖。
“喂?”
是家里的阿姨接的。
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,
“陆时衍呢?”
良久,阿姨小心翼翼的说:
“夫人……”
“先生他……为了哄安然小姐开心,包下了一整座海岛。”
“现在,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。”
啪嗒。
手机从我掌心滑落,砸在地板上,四分五裂。
墓园经理看着我拿出的银行卡,脸上堆着假笑。
“抱歉,女士,我们这里最好的位置,都已经预定出去了。”
“那我换一家!”
我抓起卡就要走。
他慢悠悠地吹了吹茶杯里的热气。
“别白费力气了。”
“为什么?”我猛地回头,死死盯着他。
他靠在椅子上,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打量着我。
“陆先生亲自打过招呼了。”
“整个市,任何一家墓园,都不可能把地方卖给你。”
他一字一顿,嘴角的笑意充满了恶意。
“懂了吗?陆太太。”
最终,站在了郊区最荒凉的公墓里。
脚下是没过脚踝的杂草。
我用手拨开前面的蜘蛛网,给我妈找到了一个最偏僻的角落。
风刮过,像鬼哭。
火化那天,我见到了从国外赶回来的舅舅。
看到我,他扬起手就给了我一耳光。
“你来干什么?你不是巴结着陆时衍那个凶手吗?你还来看你妈做什么?”
我无力辩解。
舅妈却突然抓住我的手,老泪纵横。
“你打她干什么?”
“星若这孩子的性子你还不知道?要不是被逼急了,她怎么会受这种委屈?”
“星若,是舅舅舅妈对不起你,没早点回来……”
我拼命摇头,在见到亲人的那一刻,所有的坚强轰然倒塌。
“舅舅,是我没用,我救不了我妈,我……”
表哥上来抱住我,“别哭了,妹妹,没人怪你,陆家势大,你一个人能做什么?”
舅舅背过身擦掉眼泪,长长地叹了口气。
“你爸当年走得急,但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。”
“还记得你爸书房里那个保险箱吗?里面有一把钥匙和一份文件,那是他留给你最后的保障!”
“海城的傅家,当年受过你爸的大恩,承诺过,只要我沈家有难,凭此信物,傅家必将倾力相助!”
“那爸爸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,说不定傅家能救我妈呢?”
舅舅摇头苦笑,
“傅家势力再大,也远在海城,远水救不了近火。”
“星若,等处理完你妈的后事就赶紧离开陆时衍,拿着信物去海城找傅家,他们会给你一个安身之处。”
愧疚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。
我狠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。
当年,如果我没有一意孤行嫁给陆时衍,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!
眼泪止不住地流,模糊了视线。
最后我眼前一黑,彻底失去了知觉。
5
等我醒来,人已经在医院。
我顾不上身体的虚弱,拔掉手上的针头就往外冲。
我必须为我母亲办一场像样的追悼会。
我用我卡里最后一点钱,租下了一个小小的礼堂。
没有宾客,没有哀乐。
我抱着母亲的遗像,一遍遍地跟她说对不起。
我没想到,陆时衍和安然会找到这里。
安然穿着一身白裙,依偎在陆时衍怀里,声音娇弱。
“姐姐,你别难过,时衍带我来看看伯母,伯母生前最疼我了。”
我看着她,只觉得讽刺至极。
“看我妈?如果我没记错的话,抢走我妈心脏的人,应该是你吧。”
安然被我堵得说不出话,眼眶立刻就红了。
“姐姐,你怎么能这么说,都怪我,要是我早点死了,就不会连累时衍,也不会害伯母……”
“既然知道,怎么还不去死?”
安然像是受了天大的刺激,眼泪簌簌地掉。
“时衍哥哥……”
陆时衍终于开口,依旧是护着她。
“沈星若,你非要这么咄咄逼人吗?”
他的唇瓣开合,又抿紧,最终拉着安然的手,“安然,我们走。”
“哎呀,这是什么?”
路过灵台时,安然突然惊呼一声,伸手碰倒了母亲的骨灰盒。
安然尖叫一声,整个人猛地扎进陆时衍怀里。
她瑟瑟发抖,声音又嗲又颤。
“时衍哥哥,这是什么东西啊?”
“看着好吓人,好恶心……”
助理小陈的脸都气白了。
“安小姐!你说什么恶心?!”
“请你放尊重一点!”
安然把脸死死埋在陆时衍的胸口,只从他臂弯的缝隙里,用一双淬了剧毒的眼睛,死死地剜着我。
她嘴上却委屈得快要哭了。
“我知道你想博取时衍哥哥的同情,可你也不能……不能拿亲人的骨灰来演戏吧?”
“嗡”的一声,
我的血全都冲上了头顶。
我死死地盯着她,盯着她那张无辜又恶毒的脸。
我只想让我妈安安静静地走,
“说完了吗?说完,就滚!”
安然被我一吼,抖得更厉害了,仿佛下一秒就要昏过去。
“我,我知道了!”
她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,指着灵台,声音又尖又利。
“姐姐!你是想诅咒我和时衍哥哥对不对?!”
“你恨我们在一起,所以故意用这种……这种污秽的东西来害我们!”
“污秽?”
这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,狠狠扎进我的心脏。
我再也忍不住了。
我猛地抬手,就要朝她那张脸扇过去!
“沈星若。”
陆时衍的声音冷得像冰。
他一直护着怀里的安然,此刻终于抬起眼,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我。
“安然说的,是真的吗?”
我看着他,忽然觉得有点可笑。
这个男人,脑子是被狗吃了吗?
我明明告诉过他,我母亲生前最爱干净,也最体面。
我怎么可能用她的骨灰做这种事?
我还没来得及回答。
“砰!”
一声巨响。
陆时衍抬腿,一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