怀孕三个月,卫生院大夫脸色严肃告诉我,再打胎以后就没法生育了。
我心下一沉,恍惚着回到了婚所上班。
然而抬眼却看见庄承梁和表妹林悦来领证。
我崩溃质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对我。
庄承梁皱着眉头,语气不悦:
“别闹了,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
我和他无声对峙,一旁的林悦突然委屈地哭出声。
“都是我不好,姐姐,我保证房子分配下来后一定马上和阿梁哥哥离婚!”
我一把将红本撕碎,一字一顿道:“我不同意!”
后来在我临盆前夜。
昏睡中庄承梁突然拖我到深山里一块坟地面前。
“悦悦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,可你害得她没房子,毕业就被她爸卖给屠户,最后被折磨死!”
他推着我跪下,我不慎撞到肚子破了羊水。
在剧痛中我仓促生下孩子。
可还没缓过来,就见庄承梁捧着孩子红了眼。
“沈云英,这是我们欠悦悦的,一命还一命。”
我崩溃大喊不要,可孩子摔死在我面前,被埋进了坟里。
他头也不回离开。
我奋力刨坑至十指血淋淋,悲恸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。
再睁眼,我回到了两人来领证的这天。
1
“这位同志,有什么问题吗?”
庄承梁皱着眉看我。
我往上扯了扯口罩,摇了摇头,从他手里接过红本。
压低了声线,按照流程询问他们。
“确定吗?”
“什么?”
庄承梁一顿,还想张口,却被一道娇羞的声音抢了先。
“当然啦!”
林悦抓着他的手十指相扣,看向我时眼中有欢喜,还有一闪而过的得意。
两人手指上的素圈戒指刺痛着我的双眼。
上一世庄承梁瞒着我来隔壁县,和林悦登记结婚。
可他不知道我恰巧刚被调任过来。
我发了疯般的质问他,可在他眼里却是丢人现眼。
气血上涌,我一把撕掉了两人的红本。
可我没想到我的阻扰会成为我最后惨死的源头。
看着两人如同上一世一样亲昵地走进来。
我才确信我真的重生了。
我心中涌起苦涩,死前最后一秒我甚至还在想是不是有什么误会。
可看着面前庄承梁温柔缱绻的眼神,我明白了。
最后一次了,庄承梁。
既然不爱我,我变成全你。
“我们是不是见过?”
庄承梁突然向我发问,眼神直白地扫视着我。
我愣了一下,他作势伸出了手,下一秒被林悦打断。
“姐姐,能快点嘛?我和我老公着急回去同房呢。”
“林悦。”
庄承梁眸色一冷,林悦噘着嘴坐正了身子。
我翻开两人的红本,久久盯着两人依偎在一起的合照。
脑中闪过了上一世自己准备的红本子。
是两张单人相片拼接在一块的,潦草滑稽。
我突然就笑了。
我和庄承梁在一起这么多年,连一张合照都没有。
拿起印章比划对准,突然庄承梁出声制止。
“等下!”
下一秒,“啪”地一下,我反手一盖。
庄承梁的手突兀地停在空中。
林悦兴奋地跳到了他的身上,抱着他的脖子笑盈盈说:
“阿梁哥哥,我好高兴你能娶我,我终于有家了!”
庄承梁抱紧了腿上笑得花枝乱颤的人,表情无奈又宠溺。
“嗯,接下来就可以申请房子了。”
可能庄承梁永远都不知道林悦说的根本不是房子。
她想的是和他有个家。
我不想再看两人腻歪,转身就要出去透透气。
然而经过林悦身边时,她一把扯下了我的口罩。
2
庄承梁看见我的脸愣了一下,随后皱着眉质问我。
“你怎么在这?”
我沉默着看向他手里的结婚证。
他只是眼神一顿,随后坦荡地和我对视。
谁也没有开口,直到林悦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。
“云英姐姐,不是你想的那样,我只是需要房子。”
“算了,阿梁哥哥,是我命不好,我不想你为难,与其被我爸卖了,还不如死了干净吧。”
说着林悦就要往墙上撞。
庄承梁一把抱紧她,温声哄道:
“说了我会帮你就一定会做到,况且我的事还没人能做得了主。”
下一秒他阴沉着脸想把我拽走,可我偏不。
“是,我是做不了主,你跟自家表妹结婚,还是我这个未婚妻亲手盖得章,我又算什么。”
他总是架着一副为人师表的模样,贯彻体面二字。
可我就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撕破他虚伪的表象。
“悦悦已经向你解释了,你就不能体谅她吗?你怎么变得这么狠心?”
我被这无耻的话气得说不出话来。
眼见周围越来越多人,他恼羞成怒,厉声喝道:
“你别忘了你在你爸妈牌位前发的誓,你到底走不走?别让我说第二遍。”
是,我们起过誓,做一辈子的家人,在各自爸妈灵堂前。
可先打破誓言的人反过来责问我。
我被他生拉硬拽回了家。
我家和庄家在同一个院子,庄家院内聚满了人。
开了几张席,是他爸刚走头七的日子。
村里小,庄承梁和林悦结婚的事情早就传到他们的耳中。
庄老坐在主位上满脸不满。
“你爸刚走,你就和表妹结婚,你是要气死我老爷子是不是?!”
庄承梁扑通一声跪了下来,坦坦荡荡。
“三年守孝,悦悦等不起,我不后悔。”
“你!”
庄老气得不轻,转头使了个眼色。
几人将林悦架了起来塞进笼子里。
“不顾伦理,这样的女人不配做庄家的媳妇,浸猪笼吧。”
林悦惊恐着顿时哭喊了起来:
“不行!我肚子有庄家的种!我不能死!”
我的脑中轰地一下。
庄承梁讨厌小孩,我为此流掉了几个孩子,医生说我很难怀上孩子了。
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完全是意外得来的。
难怪上一世他那般对我。
那晚庄承梁推着我在林悦的坟前跪下。
反抗中撞到了肚子,破了羊水。
我冷汗直下,他慌了神转身就跑,可没跑几步又折返。
我哭喊着:“孩子,老公,快救我们的孩子……”
虽然他读过关于女性生产的资料,但理论终归是理论。
加上胎位不正,他的双手粗暴地在我的下身里来回掏。
剧痛之下我几度晕厥。
不知过了多久,我终于听见了一声啼哭声。
可还没缓过来,只见庄承梁捧着孩子红着眼。
“沈云英,这是我们欠悦悦的。”
下一秒,他松开了手。
我眼睁睁看着我的孩子被他亲爸摔死,又亲自埋进土里。
原来我的孩子是被拿去祭奠他俩的孩子!
我浑身止不住颤抖,心脏仿佛被凌迟千万遍。
凭什么他就这么轻易决定了我的孩子的生死?
我猛地上前抽了庄承梁一巴掌,又拉扯躲在他身后的林悦。
然而还没等我碰到她,后背被人狠狠打了一杖。
阵痛中我恍惚听到庄老怒斥喝道:
“我看谁敢碰我孙媳妇!”
3
我不敢置信地愣在原地。
平日里不喜我的几个庄家亲戚见状立马接了话。
“你还想打人?贱女人,自己浪荡打了那么多次胎,现在生不出来孩子,你能怪谁?”
“就是,早就看不顺眼了,还是悦悦自家人门清又乖巧。”
“真是笑死人了!”
此时一个女人站了出来。
“男的孬种,女的骚货,生个畸形的孩子,还赶着捧臭脚,要不说你俩能凑一块呢。”
“死肥婆你他娘的骂谁呢?”
“骂谁谁心里门清!老娘也不是你们庄家的人,谁敢动我我弄死谁!”
眼瞅着几人要动起手来。
“啪”地一声,庄老奋力往桌子一拍。
几秒后,只留下一句话——
“庄家的种必须留下。”
我心中一片死灰,这是要保住林悦的意思了。
我攥紧手指,死死瞪着庄承梁。
他始终没有为我辩解一句话,我彻底心死。
将视线移向主座上的人,取下了手上的镯子。
“庄阿爷,从前我们家受你照拂,我爸妈死前都还念着你的好,连我也以为您是个明事理的。”
“可今天庄家做出这种腌臜事,我无话可说,就当是我瞎了眼,镯子完璧归赵。”
镯子归还,再无瓜葛。
“不行!”
庄承梁这时突然站了出来,抢走了镯子。
我不明白他发什么疯,明明这一切都如他所愿。
他还有什么不满?
只见他眼神晦暗不明,可还未说什么,林悦就委屈地哭了起来:
“是我太自私了,但我也是个母亲,我只是想要生下这个孩子。”
“我什么都不要的,云英姐姐,我不会贪你的嫁妆一分,你又何必说这么话侮辱我能?”
这话一出,众人反应过来,一阵喧哗。
“啥嫁妆?她爸妈不是早死了吗?”
“人死得早,物件还在啊,早年他们双方父母为他俩置办了三转一响。”
“四大件?!这可不是小数目。”
“可不是嘛,可问题是两家没分清彩礼和嫁妆,现在两人闹掰,扯也扯不清。”
我爸妈去世前可能怎么也不会想到,留给我们傍身的物件居然变成了一件麻烦事。
他们说的其实也有偏差,四大件还差一辆自行车。
上一世我和庄承梁赶上政策,靠着四大件加成一跃成为个体经商户。
其中最有帮助的就是运输工具自行车。
只是在当时凭票一票难求。
而自行车的凭票如今就藏在我身上,是庄阿爸临死前交给我的。
我可以凑钱买下其他三件。
林悦房子一旦批下来就急需要钱。
而正当我还在思索时,庄承梁突然来到我面前伸出了手。
“阿英,凭票给我。”
我瞬间抬头,瞪大了眼睛。
“物归原主的道理你不会不懂,听话。”
我咬牙切齿:“你不要忘了四大件也有我爸妈的一半!”
“我和悦悦领证了,理应给她彩礼,我不想欠她。”
又是这句话,我真是听够了。
“是,你庄承梁从不欠任何人,可唯独没想过你亏欠我最多。”
庄承梁怔愣住,脸上明显闪过动容。
然而下一秒,林悦痛苦地捂着肚子。
“阿梁哥哥,我的肚子好痛,我们的宝宝是不是出事了,我好害怕。”
身前的人转身立马抱起了林悦,脸上担忧不已。
我心中冷笑,转头就走,完全不想搭理他们。
然而一堵人墙将我困在原地,强行要我交出凭票。
反抗间我的肚子一下撞到桌角,瞬间疼得我冷汗之下。
“孩子……”
我蜷缩在地,庄承梁瞳孔一缩。
可还没迈过来,怀中的人又颤巍巍地往他怀里缩。
“云英姐姐还是容不下我和孩子,是我要的太多,她才会装作有孩子的样子,阿梁哥哥,都是我害得,你就别再管我了。”
话音一落,庄承梁心疼地抱紧林悦,转而冷脸俯视着我。
“好玩吗?任性也有个度!”
掠过我身边时,林悦一脸得意,我清楚看见她做出的口型。
“去死吧,贱人。”
我暗道不好,下一秒几道巴掌猛地朝我脸上扇来。
力道大到我几乎晕过去。
“不拿出来我们可自己找了。”
4
庄家主事的人都已不在,这些人更加的肆无忌惮。
我死死抵抗,可架不住人多。
他们不断打骂我,挣扎间我的衣服被人撕烂掉,可眼下我无力顾及到。
我感觉我的肚子越来越痛,试探性抹了一把,没想到摸到一手血。
瞬间我如坠冰窟。
此时刚才维护我的胖婶儿一把将我揽住。
“你们这群天杀的畜生,要搞出人命了!”
刚才还嚣张的几人,见地上一摊水渍和血渍,张嘴就是破口大骂:
“妈的,真有孩子怎么不早说?你他妈想害死我们啊!”
我抑制不住颤抖,上一世失去孩子的痛苦还历历在目。
“婶儿,求你,救救我的孩子!”
我被人抬进里屋,恍惚间听见了外面的训斥声。
“给我狠狠地打,敢搞我孙媳妇和孙子,我谁也饶不了。”
庄老气得不轻,顿了顿又补充:
“关爷保佑我孙子平安无事。”
我死死攥住手心,下身痛到我忍不住哀嚎。
不知过了多久,我听到胖婶儿说道:“出来了!”
然而欣喜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愣愣看向她手里还未成型的孩子,麻木的心再次刺痛了起来。
我明白的,是我不愿面对现实。
孩子那么小,怎么可能活得下来。
胖婶儿将孩子放到我身边,对上她真切心疼的眼神。
平日里刁蛮的泼妇竟是帮我的唯一一个人。
我最亲近的人却刺我最深。
眼角缓缓流下了泪水,我无力说道:
“婶儿,再帮我个忙吧。”
胖婶儿抱着死婴出来时,众人都变了脸色。
庄老骂了声妈的,冷着脸叫了几个婶进去。
打着换衣服的名义来搜我身上的凭票。
有经验的老婶盯着我肚子的切口许久,突然下了狠手按在我伤口上。
血流了出来,我嘶声尖叫。
“才多大的孩子剖什么腹?”
胖婶儿假装嫌弃地摆摆手。
“娇气娘们,下面生不出来,我怕孩子被闷死索性就剖了。”
“你真够心狠啊,麻药都没打,就敢给人剖肚子。”
胖婶儿毫不在意地笑出声:“要说心狠,我在庄家都排不上名吧。”
我被关在了房内的第二天,远远听见了巷子里传来的锣鼓声。
是庄承梁和林悦结婚摆席,他们的排场很大。
村里的人从没见过这么气派,嚷嚷着要见识见识四大件。
庄承梁拨不开面子,正想带着大家往里屋去。
然而空气中骤然有一股烧焦的味道。
他眼皮不受控制得跳了一下,胸口闷得他喘不过气来。
他快速往里赶,呼吸一滞。
入眼的是冲天的火光,热浪逼得人往后退。
“着火啦!”
大伙连忙拿来水盆灭火,一盆接一盆。
庄老瘫坐在地:“没了,全没了……”
林悦咬紧了牙关,眼神恶狠狠盯着火光。
随后她看见有个人往自己身上泼了一盆水。
下一秒不要命的往火光里冲。
她瞪大了眼睛,惊恐地喊道:“不要!”